猪鼻子插葱(年俗记忆:猪鼻子插大葱)

猪鼻子插葱
除夕最接地气的叫法就叫“三十晚星”。
中国传统的节日几乎都与农耕文化和祭祀习俗密切相关,除夕作为年终岁尾和新旧交替的重要节点,酬神祭祀就更为隆重。
云南自古沿袭的本土部落文化与中央政权对云南推行“屯田制”带入的中原文化交流融合,形成了敬天法祖、儒释道与鬼神文化并存的民间信仰和习俗,罗次也不例外。
史料记载,罗次汉代时期古县名秦藏县,属益州郡,后属乌蛮罗部,南诏时为次赕(南诏史载,历代南诏王妃大多出自于此),唐代为东爨乌蛮三十七部的罗部和次部。元朝十二年(公元1275年)设罗次州,取历史上两个部落名称的“罗” 和“次”两字为名。公元1287年改设罗次县,明弘治十三年(公元1500年)罗次县直属云南府(民国《罗次县征集地志》)。1960年,盐兴(黑井)、广通、罗次、禄丰4县调整合并为今禄丰县,现所称“罗次坝子”指碧城镇、勤丰镇和仁兴镇区域。
历经变迁,在这个100余平方公里的坝子里,通过节日习俗,依然可窥见古老部落文化与中原文明共同融合绵延千年的痕迹。
西南地区自古就有土主崇拜,土主即本部落和村寨的保护神。受中原文化及儒释道三教影响,形成了府、州、县、卫、所、村、寨官方与民间共同兴建庙宇祀奉土主的传统,除官方修建本地方的土主庙外,几乎每个村寨都有自己本村的庙,庙里除供奉本村土主外,还会有观音、财神等佛教和道教的神像,同在一庙享祀。除夕举行隆重的酬神祭祀仪式,是西南民族土主崇拜与中原文化的融合和沿袭。
我们村的庙立于村子的后面,是一座很小的四合院,周围被一片水田包围着,村里习惯称小庙。
据说旧时的除夕,祭祀土主是村里的大事,每家派一名男丁,抬着猪头三牲,由族长或村长主持上祭,诵读祭文,弹奏簧经,极为隆重,以酬谢土主及诸神对本村的护佑,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收合村太平。
随着社会变迁,村里和族中已不再组织集体酬神祭祀活动,各家自行酬神祭祀。
除夕这天,平日安静的田间小道变得热闹起来,虽然不是每家都要到庙里酬神,村里数百户人家,到庙中的并不少,从清晨持续到黄昏,路上挑着猪头、腊肉、斋、茶、酒和大红公鸡等供品的人络绎不绝,见面打着招呼,狭窄的小道上互相礼让,祥和而温馨的节日气氛弥漫在村里和田野。

罗次张通司营小庙(摄于2011年春节)
庙门前有一条水沟常年流淌着清水,进庙之前用沟里的清水洗净公鸡的冠、嘴和脚,才进入庙门。
经历六七十年代的运动,小庙里的塑像已经毁坏无存。正殿的案台上摆放着油灯和香炉,墙壁的正中新画了一位青面怒目、手执兵刃的神像,便是本村的保护神“土主”了。土主的左侧画了山神、土地公公,还有骑虎一手执钢鞭一手托元宝的武财神赵公明;土主的右侧画了三位娘娘,据说是送子娘娘等专管孩子生养成长的女菩萨。正殿左侧的厢房案台上,供奉着一个牌位,上写“本音张氏门中历代昭穆考妣宗親之神位”。祖宗牌位原本并不在庙中,而是供奉在本村的张氏祠堂,因祠堂被破坏,后又被征用作粮仓,运动结束后祠堂也没再恢复。正殿右侧厢房供奉的是马王爷,土台上立着一尊残缺的塑像,运动期间被砸后幸存了半个身子,就用石膏为它捏了头脸安上去,用笔墨画了鼻眼,显得甚是突兀和怪异。
来酬神祭祀的各户人家在土主面前摆上供品,所有供品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硕大的猪头,用盆装着,猪鼻孔里插着两根又白又长的大葱,去掉葱叶的两根本地弯葱葱白极长,插在猪鼻孔里向上翘起,乍一看不似大象,倒像是长了两颗獠牙的野猪。
我一直疑惑为何要给上供的猪头鼻孔里插上大葱,但大人们也不多说,或许是也说不清楚,只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。(这个疑问一直伴随着我长大,但始终也没有人能够解答,“猪鼻子插大葱 — 装象”的歇后语却广为人知。在中华传统文化中,猪具有重要的地位,也是财富的象征,中国汉字的“家”便来源于“房子下有豕(猪)”,自古祭天祭神祭祖的活动均须有全猪或猪头。中国对大象的记载史料较多,《二十四孝》中提到大禹“有象为耕”,《吕氏春秋》记载大象用于战事和商运,现代考古在中原黄河长江流域一带发掘出了距今3000多年的完整象群化石,较多的史料记载了大象为吉祥“瑞兽”供皇家宫廷礼仪及舞乐。明清以后大象在中国的数量和生存活动范围急剧缩减,仅西南一带数量较多,负责向朝廷进贡,后再缩减,现只在云南的普洱版纳和接壤的泰国一带有象。无论是远古部落还是中原地区,大象和猪都是重要的财富,大象又有“吉祥”瑞兽之称,随着时代和环境变迁,大象成了稀有物种,民间祭祀的时候以大葱插猪鼻的方式,将二者合一,以向天神及祖先昭告一年的收获及祭祀之诚,也蕴含了祈求吉祥太平的寓意。这样想来,我也就暂且释然了吧,也觉得有趣。)

各户人家摆上供品,便抱着公鸡跪在土主面前祝告,大概就是酬谢神灵、祈求保佑家宅平安的话语。祝告完毕,把公鸡拿到庙门外宰杀,之后把公鸡拿回家整只的煮熟,再送到庙中神前”回熟“,庙中诸神面前均上香添油供斋行礼,焚化纸钱,鸣放鞭炮,才收拾供品回家准备年夜饭。
庙中酬神祭祀并不是每家都去,但有一位神,但凡是家中养了牛马猪羊等牲畜的,除夕这天都要在家祭祀,那就是圈神。养猪的有猪圈,养马的有马圈,凡是牲口家畜都有圈,在这些圈门口就有一位圈神专管六畜。

过年在圈门上贴的”门神“
酬圈神时,奶奶在猪圈门口撒些青松毛,点燃一盏香油灯、三柱清香,摆上三杯茶三杯酒,除了鼻孔插了葱的猪头,还有一块割得方方正正的“刀头肉”,半碗放了盐的清水,一个小碗装着拌了盐的一小撮大米。奶奶抱着洗了冠、嘴和脚的大红公鸡,跪在圈门口“领生”祝告:”圈神老爷,今日三十晚星,猪头三牲、旺旺公鸡酬谢您,保佑我家小黑皮(猪,牛、马各有昵称)肯吃肯长顺顺利利快长快大,明年三十晚星领生在前回熟在后再来酬谢您。“
祝告完毕,端起小碗中的盐米让公鸡啄食,若有那不怯场的公鸡,大义凛然的低头猛啄几口,颇有慷慨赴死的气概,若胆小的公鸡,此时早已吓得闭目合睛,黯然待宰。
鸡血淋进准备好的半碗盐水里,公鸡不在挣扎,爷爷在公鸡翅膀拔下三根最长的羽毛,搅动碗里的鸡血,又把沾满鸡血的三根鸡毛插在猪圈门槛边。
祭祀的公鸡煮时有讲究,鸡杂洗净放入鸡肚子里,鸡血也须另碗蒸熟,讲究“五脏俱全”,鸡脚并拢在肚子下面呈蹲卧状,鸡头向后背昂着,整只鸡定型后放入锅中煮。

鸡和肉在锅里煮着,便贴门神和对联。大门、堂屋、厨房、猪圈门各有各的门神和对联,不可贴错。(小的时候我便看着哥哥和爷爷一起贴对联,过年的时候让大人念对联给我听。其中我的二姑爹是极有耐心的,每年都会把所有门上的对联给我念一遍。上小学认了些字后,过年跟大人走亲戚的时候我总是看人家门上的对联,有时候就会发现对联贴反或贴错了,可惜大人认为是孩子话一笑了之,并不在意。终于有一次,我在亲戚家发现对联错误之后,随后一位走亲戚的长辈到来,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对联,指出对联有误,从此以后大人们才对我“刮目相看”。)
门神和对联贴好,公鸡煮熟捞出放在盆里,和猪头一起又端到新贴了大红对联和门神的猪圈门口,称作“回熟”,奠酒献茶焚化纸钱,酬圈神才算结束。
酬神祭祀完毕,便忙碌着准备年夜饭了。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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